难忘的沉默

showeeasd

嘈嘈杂杂忙忙碌碌的岁月带着许许多多东西从我身边流逝，连同那双略带忧郁的眼睛，也渐渐在我记忆中淡去。
长亭外古道边，芳草碧连天。晚风拂柳笛声残，夕阳山外山……
家中的案头与书柜，放着每年生日时朋友们送的礼物，最多的是我的生肖马；唐三彩马，瓷马，奔马，工艺笔架马。还有画，有花篮，有丝绒照相本，有仿希腊女神的小雕塑和许多生日卡。心和心碰撞产生友情，每一件礼物，都有一个美丽的故事。但我要说的，却是一盘不起眼的普通的自己录制的磁带。上面第七首歌，是弘一法师李叔同填词的《旅愁》。
还是在他们毕业的头一年，前年秋天，他们的辅导员邀我去为中文系学生讲讲创作道理之类．我去了，对着这些虽然年纪比我小六七岁，但经历却差着整整一代的青年，打开了我的记忆之闸，也袒露出我的心扉。也许他们是希望了解一下我们这代大学生与他们的不同，讲座居然颇受欢迎。半年里，我去了几次，渐渐同他们熟悉起来。
因为熟了，我参加过一次他们在宿舍自办的小型舞会。一架国产手提录音机搁在双人床上，搬走书桌后腾出的空地，便可容四五对舞伴了。放的是一盘极普通的磁带，据说只找到这一盘合适的。
他跟我跳得最多．我想和他说些什么＊却因为他那双忧郁眼睛而说不出什么。只记得他和他的同学们不同，别人不怎么称呼我“老师”，他却叫得虔诚。
  l$ q* C" f0 Q+ _第七首歌是李叔同的《旅愁》。他的手托着我，等前奏过去。清远，徘恻，又带着一分衰怨的乐声，顷刻间，淡淡的愁绪如烟雾，笼罩了我全身。我感觉他托着我后背的右手微微颤抖，而左手却异常紧地握住了我的手。前奏过去了，清丽的歌声悠然而起，他却久久地迈不开舞步．我惊异地抬头看他，只见他正凝神望着我，似乎有点呆滞。我轻轻推一下他，说，怎么了，, fill。他蓦地一惊，倏忽间，松开了手，喃喃地说，我不舒服，不跳了。
# I  _9 B# [* ?3 i8 T) p( l4 b这一晚，他没有再跳过．我偶尔掠过舞伴的肩头看他，总见他凝神地望着人们，却又似乎视而不见，似乎在独坐默想。
后来，他们快毕业了，隔一两星期，我总会接到个电话，电话线的那头，一个怯怯的声音问：“老师，你好吗？”于是我知道，那是他。我猜他并不真的希望知道我的近况，因为除了这句问候，他便不再询问什么。无论我是否告诉他，他都不再说话，也并不把话筒放下，只是这么默默地静滞片刻。不知为什么，当他不说话的时候，我想打破这寂静，却从来也没有找到过合适的话去打破，于是我也静默。每一次，总是在久久的沉默之后他说：再见。我便也说：再见。当耳机里传来他搁下话筒的轻轻的“咔嚓”声，我的心在瞬间便轻松起来，同时，也带着一分淡淡的遗憾。我不知道自己遗憾什么。
, k9 B2 }& F/ S0 {( d- O快到去年夏天的时候，他破例地在一次电话中没有沉默，却急急地问我：“老师，分配方案下来了，我来找你，你替我拿主意，去哪儿好？”
9 L3 Y' r  r( ~' H他的情况我了解，留校不难，分到市委宣传部属下的单位也不难。可是又不知为什么，我不愿为他拿主意。”我说：“我忙，并不了解情况，你应该自己决定．”
又一次静默．但我知道一会儿他就说话了：“老师，再见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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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再有他的电话找我，不再有令我难堪的默然。嘈嘈杂杂忙忙碌碌的岁月带着许许多多东西从我身边流逝，连同那双略带忧郁的眼睛，也渐渐在我记忆中淡去．
3 p3 |% P6 P2 C% d% {9 V5 Y今年春天，我生日的那天，一位陌生人来找我，交给我一个小小的纸包，说是他捎来的，送我的生日礼物，那一瞬间我的脸红起来，心中一热，他竟知道我的生日，并且还记得哦忙向陌生人打听他的近况，才知道他毕业后报名援藏，行期八年．八年……八年后，还会有那双略带忧郁的眼睛，还会有电话中久久的沉默吗？
- B6 Z( }2 E' ^- u& O0 i, G我打开小小的纸包，那是一盒磁带。用不着听，我知道，这是一盒最普通的，他自己录制的磁带．第七首歌，是李叔同的《旅愁》。
天之涯，地之角，知交半零落。
一抓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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